蘇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年紀了，身體一天比一天差。年初的時候，病了一場，蘇母請假回鄉下伺候了幾天，仍舊不好。沒辦法，只得把老太太接來城裏的大醫院住了半個月。醫院確診是肺癌晚期，好好兒養著的話，也就能活個一年半載的。

這件事，蘇母一直沒跟蘇淺說，就是怕影響她學習。如今，老太太一天不如一天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咽氣了。老太太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蘇盛和蘇淺兄妹兩個。所以這次給蘇淺打電話，一來是關心她在帝都的生活，二來也是想讓她有個心理準備。

蘇盛和蘇淺上小學之前，都是待在鄉下被老太太拉扯大的，祖孫幾個的感情很好。蘇母把蘇淺撿回去的時候，老太太什麽話都沒說，把她當親孫女一樣看待，逢人就誇孫女漂亮。蘇淺從小到大也很懂事，沒讓家裏人操什麽心。如今老太太大限將至，做孫女的自然是該好好兒盡一盡孝道的。

蘇老太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。長子就是蘇盛蘇淺的父親蘇建民，次子蘇建成去鄰村做了倒插門女婿，女兒則遠嫁去了省外。

蘇建民十六歲就跟著鄉裏的長輩出門打工養家糊口，結婚之後便一直在服裝廠上班。蘇老太太獨居慣了，身體硬朗不需要人照顧。這回病來如山倒，蘇母回去伺候了幾天，就被老太太趕回了城裏，照顧老太太的擔子，便落在了老二蘇建成兩口子身上。

蘇建成跟他哥蘇建民一樣，都是老實人，倒是沒說什麽。只是他媳婦兒曹麗雲是個會來事兒的，照顧了三五天就不樂意了。

“你本就是我家上門的，娘家的事情早就跟你沒關系了！要照顧，也是該大哥大嫂回來照顧，憑什麽把人丟給你！”一大清早的，曹麗雲就毫不避諱的在門口大聲的罵了起來。

蘇建成怕鄰居們聽到，就要將人往屋子裏拽。“媽還睡著呢，你小聲點兒！”

“你別攔著我，我又沒說錯什麽！”曹麗雲推開他的手，越發的氣憤難平。“媽本就是他們的責任！再說了，你當初去我家的時候，可是空著手的，連床被子都沒有！家裏東西都給了大伯他們，憑什麽病了就要你這個出了門的兒子來負擔！”

蘇建成卻不樂意聽她說這些陳年舊事。“做人要講良心！當年我們家窮，供不起兩個人，是我哥主動退學出去打工供我讀書，我才能考取師範學院，在鎮上教書，有了這份體面的工作！再說了，我們結婚的時候，他和大嫂可是給了五千的禮金的！而且，家裏的開銷平時都是大哥負擔的，我沒出過一分錢。現在媽病了，你這個做兒媳婦的過來照顧幾天又怎麽了？！”

曹麗雲氣得滿臉通紅，指著他的鼻子罵道：“這是照顧幾天的事兒嗎？她現在都動不得了，起碼要躺上個一年半載的！我們自己不過日子了，就在這兒守著她！”

蘇建成低下頭去，不想再跟她爭辯。“你不願意伺候，就讓秀英回來！”

“憑什麽？！”曹麗雲大聲的吼道。“蘇盛蘇淺還是她一手帶大的呢，也不見他們回來盡孝！”

“蘇盛在外地，淺丫頭還在念書，你叫他們怎麽回來？！”

“那我可不管！”曹麗雲插著腰說道。“老太太是跟著他們的，就該他們來照顧！我告訴你，我還得回去給秀英看孩子！我還就不伺候了！”

蘇建成見她撂挑子就要走，頓時就急了。“你怎麽這麽不講理呢！現在都什麽年代了，贍養父母每個子女都有責任的！”

曹麗雲冷哼一聲，道：“別在這兒跟我講什麽大道理！沒用！”

“你......”蘇建成是個斯文人，快要被她氣得吐血。

“二叔。”蘇淺將車子停到打谷場上，正好撞見這一幕。蘇建成向來待人和氣，對他們兄妹倆也不錯，蘇淺看到他還算客氣，親熱的喚了一聲。

“二叔。”蘇盛也跟著喊了一聲。

蘇建成回過頭來，滿是驚訝的看著這兄妹二人。“你們怎麽回來了？”

“聽說奶奶病了，回來看看。”蘇淺笑著答道，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曹麗雲。

曹麗雲剛才那番話，她可是聽見了。這個二嬸，可是出了名的精明人，最不喜歡吃虧的。逢年過節的，都是空著手來，滿載而歸，特別愛占小便宜。每次蘇父蘇母置辦的東西，有一半都被她拿走了。老太太不想兒子為難，所以一直忍著沒吭聲。

如今，老太太動不得了，需要人照顧了，她就怕沾上嫌隙了。

曹麗雲本來是要離開的，但看到蘇盛蘇淺手裏拎得東西，這腳就邁不出去了，尷尬的笑著上前攀談。“哎喲，你們可真是稀客啊！”

“門口那輛車，租的吧？”見蘇淺兄妹倆不怎麽搭理她，於是又補充了這麽一句。

蘇淺扯了扯嘴角，說道：“買的。”

“買的？這車不便宜吧！你哪兒來的錢？！”曹麗雲眼紅不已，扭著胖乎乎的身軀走過來，一副蘇淺不給個交代就不罷休的架勢。

“貸款買的。”蘇淺制止蘇盛開口，搶先說道。

一聽說是貸款買的，曹麗雲心裏立馬就平衡了。“我就說嘛，就你們家那經濟狀況，怎麽可能買得起車子！”

蘇淺也不跟她爭辯，將東西放下之後就去了西邊的屋子。“我先去看看奶奶。”

“去吧，她老人家一直盼著你們呢。”蘇建成見侄子侄女們有出息了，也很是替他們高興。盡管房子車子都是按揭買的，可好歹日子越過越好，他心裏的內疚也能少一些。

蘇盛蘇淺兄妹倆去了老太太的屋子，曹麗雲立馬就湊到桌子旁邊翻了起來。

“你這是做什麽？”蘇建成實在是看不過去，上前阻止道。

曹麗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說道：“我看看還不行嗎？”

“你哪次只是看看？”蘇建成壓低聲音說道。

“我拿了又怎麽？他們做晚輩的，就不該孝敬孝敬我們這些長輩？！”曹麗雲陡然拔高聲音吼道。

蘇建成見她這麽蠻不講理，羞憤不已。“曹麗雲，哪有你這麽做長輩的！他們兄妹倆長這麽大，你給過一次零花錢嗎？”

曹麗雲可不管這些，伸手就把東西奪了過來。“蘇建成，你吃我的住我的，就連閨女都是跟我姓，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教訓我？！”

“他是沒資格教訓你，那我這個老婆子呢？”蘇老太太不知道何時被蘇淺扶著走出了房門。聽見兒子媳婦的爭吵，氣得又是一陣咳嗽。“我不需要你照顧，你走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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